撰文/王郁晴
攝影/廖緯融
Ratam(化名)是基隆碧砂漁港的印尼籍漁工,在三十歲時來到台灣工作,今年是他在台灣的第九年,也是在碧砂漁港的第六年。他的故鄉位於西爪哇省的靠海城市Indramayu,還沒來台灣前就靠著跑船維生,後來在仲介介紹下來到台灣。
Ratam在台灣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宜蘭大溪漁港擔任漁船的捕撈漁工,那裡以近岸、遠洋漁業為大宗,必須隨船出海進行漁獲捕撈作業;之後他的第二份工作來到碧砂漁港,這次受雇於一艘娛樂漁船,船東主要經營基隆嶼觀光導覽以及載客海釣。
我會認識Ratam,是因為台灣友人緯融的緣故,緯融是基隆嶼觀光行程的導覽員,他跟我說他工作的船上有位印尼漁工,此人便是Ratam。某天我教緯融一些簡單的印尼話後,他就開始用他學來的單字跟Ratam溝通,像是緯融常常會在回港時問他:「makan?」(吃飯了嗎?),若是吃了,Ratam也會笑著回緯融:「makan!」兩人逐漸熟識後,Ratam也會回頭教緯融一些簡單的印尼話。
我問Ratam:宜蘭跟基隆比起來,比較喜歡哪邊的生活?他秒回:碧砂漁港的環境比較舒服,特別是休假時,碧砂的印尼漁工會一起相揪出去玩,像是一起去基隆市區逛街、搭車去台北走跳、或去印尼店一起吃飯等,讓他可以常常保持愉快的好心情。
我從緯融那邊得知,娛樂漁船載客出去海釣時,如果事情沒有很多,外籍漁工也可以跟著釣魚,於是我問Ratam:「你釣到的魚會怎麼處理?」他說如果是特別大條的魚,老闆會向他收購,剩下來的小魚或是沒有賣掉的魚,就帶回來跟其他船的印尼漁工一起煮來吃掉。對比之前在大溪漁港時,工作內容就只有捕魚、捕魚、再捕魚,現在的工作內容比較有變化,我想如果是我,應該也會比較喜歡碧砂的環境。
因為疫情的關係,Ratam已經兩年沒回國了,想念老婆的他只能透過每天開視訊關心老婆跟兒子,他也說若情況允許他可以返國又來台的話,他想回去一個月好好休息。
Ratam也說道,自己兒子今年19歲了,在印尼的工作也是跑船,我忍不住問他:「如果兒子也想來台灣工作的話,你會答應嗎?」他則是覺得沒關係,只要小心安全、不要亂花錢、記得寄錢回家就好,如同Ratam當年要來台灣時,他父母也給他同樣的叮嚀。
其實我今天跟緯融一起採訪Ratam時,是沒有口譯在旁邊的,Ratam只能聽懂簡單的中文,我靠著簡單的中文單字,盡可能把自己想表達的意思傳達給他,但後來發現有些用詞太抽象,本想打電話給母親求救(我媽是印尼人)並經由她來即時口譯,但我媽沒接電話只能作罷,此招不通。
最後我們嘗試將Ratam不懂的中文詞彙寫成英文再翻譯成印尼文,以簡單的中文夾雜印尼單字的方式來跟他對話,每談到一個段落都先確認Ratam是真的聽懂才會繼續進行,雖然這種溝通方式很辛苦,也沒辦法比專業口譯精準,但我覺得這樣子的溝通反而增添了溫度,有種我們雙方都在努力學習對方語言的感覺。
問起Ratam是怎麼學中文的,他說像他這樣的漁工,來台灣之前仲介並沒有提供中文課程(擔任看護的女性才有),他是到台灣後才從工作過程中慢慢學習的。
像是在宜蘭大溪時,老闆會先跟資深的印尼漁工溝通,再由這些「學長們」來告訴不懂中文的學弟;之後到碧砂,若他在船上不懂客人的意思,會由另一位台籍船員協助他,下船後再請另一艘船比較懂中文的印尼漁工來跟Ratam重新解釋,他的中文能力就是在這些實戰經驗中逐漸累積的。
相較於印尼漁工們必須學習中文來適應環境,Ratam說,會跟他講印尼話的台灣人現在只有緯融而已,我問他:「如果有台灣人、譬如來釣魚的客人跟你說印尼話,感覺如何?」Ratam馬上露出開心的表情,因為他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人能聽懂實在太棒了,就沒那麼孤單。
這讓我想起每當我跟媽媽說印尼話時,她也跟我面前的Ratam一樣笑開懷,「有人會說我的語言耶!」大概是這種感覺吧,我想。
「Apa kabar ? Selamat siang !」(你好嗎?午安!)如果您家中有請印尼看護、或是您坐船出去海釣而船上有印尼漁工,或許您可以先在 youtube 上看一些簡單的印尼語教學影片,之後碰到這些辛勤工作的異國朋友時,就在對方面前小露一手,我想無論對於你或他(她)都會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,也讓對方工作起來更加愉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