撰文、攝影/彭政添
照片提供/王麗蘭
熙來攘往的人潮,總是讓台北車站給人一種步調飛快的印象,但有一群人打破這種忙碌的步調,享受著在這裡悠閒的美好的時光,成了城市當中,不一樣的風景。每到周日,台北車站黑白相間的車站大廳,總是充滿席地而坐的外籍移工,他們利用這難得的休假和朋友出來聚會、吃飯和聊天。
2017年的平安夜這一天也不例外,但不同的是,150多位大學生即將體驗這輩子從沒有做過的事情:尋找台北車站的印尼人,用印尼文跟他們聊天。
這是教授印尼/馬來文的老師王麗蘭所發起的活動,她帶領課堂上的學生前進台北車站,與印尼人聊天。
王麗蘭來自馬來西亞,18歲時來台灣求學,現在也成了台灣新住民的一份子,她教授印尼文已經有7年的時間了,從第一年一班只有7位同學,到現在一班就有70幾位的學生,可見在台灣學習印尼文的人數快速增長。
至於為什麼會想在台灣教授印尼/馬來文呢?王麗蘭提到,她有一天走在學校圖書館中,發現所有的印尼文教材都是為雇主或仲介而設計的,為了方便管理移工而出版的,看著書中寫著「你去哪裡要跟老闆說。」、「不可以隨便拿雇主的東西。」等例句,她心想我們認識一個人,不是應該從「你好,很高興認識你。」或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開始嗎?於是決定投身教學印尼及馬來文。
前進北車這個活動在三年前開始,王麗蘭希望學生能藉由親自跟印尼人聊天來瞭解他們,而不是透過電視、網路或媒體來認識他們,老師說「我們常常在電視媒體上面聽到的東西,例如雇主都很糟糕、仲介都在剝削等新聞,那一定是真的嗎?」其實在這一趟台北車站的訪談活動後,大家心裡有了不同的看法。
「這是這群人給你們最真實的一面,我在課堂上說其實印尼人很友善的,但即使我講了兩百次,你們沒有自己走出去,還是不會感受到的。」這是王麗蘭的初衷,也是她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帶同學們到北車和印尼人聊天的原因。其實要聊天,王麗蘭也可以請印尼人到班上跟同學們聊天,但她認為這樣太假了,沒辦法有真實的氛圍。
大家一開始帶著緊張、擔心和害怕的心情去尋找印尼人,害怕遇到很兇的印尼人被狠狠拒絕,或擔心自己的破印尼文對方聽不懂,但完成活動後,大家都有不一樣的心得,帶著收穫回到課堂上與同學們分享。
「他們都非常親切,也很有耐心,在我們吞吞吐吐的時候幫我們接下去,也願意教我們怎麼說,還會拿起手機錄我們,也樂意和我們合照。」許多同學在與印尼人互動的過程中,如實的感受到他們的友善與熱情,甚至聊到無法自拔,開心的一起唱起印尼歌曲,道別時也互相加了Line好友保持聯絡,同學分享道,沒想到一堂課的活動竟能讓人拾獲特別的跨國友誼。
「語言不只是學習,還能進一步的活用,重要的是,這些使用過的詞彙、字句,是真實的在生活當中,估計一時半刻之際,真的是想忘也忘不掉,實踐了快樂學語言的學習!」儘管大多數人僅修過一學期的印尼文,無法流暢的溝通與表達,但還是順利完成這次任務,也對學習外語有了新的見解。有人在這次聊天的過程當中,獲得莫大的成就感,能夠用初學的外語跟一位外籍朋友聊天;也有人嚐到失落感,認為自己還很不足,這也成了努力學好外語的動力。
在使用不熟悉的外語時,難免會遇到不知道怎麼說或是說錯的時候,這也是多數同學緊張與害怕的來源,但結果顯示這樣的擔憂或許只是我們把它想的太難、太複雜了。在訪談的過程中,說錯了反而成為歡笑的來源,像是kue panas(熱蛋糕)引起的哄堂大笑,意外讓聊天變得有趣;不知道怎麼表達時,使用翻譯工具、比手畫腳或是找圖片都是解決之道,重點在於我們有沒有想要「溝通」的那個心意,有誠意自然有方法。許多印尼人都會很熱心的教我們印尼文怎麼說,也有印尼人想要跟我們學好中文,整個台北車站成了我們的印尼文教室,自然的語言交換中心。
「我真正的和移工們交談,了解他們從何而來,以及努力的目標,他們不再是難以理解的陌生群體,而是可以交流的對象;而這些理解都不是從報導中得到的,是由訪問中得知的。」我們幾乎沒有什麼機會聽見移工的聲音,理解他們,對他們的印象多來自網路、媒體,無形當中對移工有了一些刻板印象。
有人以前因為印尼人長得很兇,就覺得他們很不友善,但訪談後,發現嚴肅的外表卻有一顆熱情善良的心,打破之前有的刻板印象。透過這次的訪問,一些刻板印象不斷被衝擊與翻轉,才發現過去所認知的未必真實。王麗蘭曾說,「我覺得有時候我們對異文化,說要包容,但不如先去了解,再去理解,然後再談包容!」
王麗蘭的要求很簡單:帶回兩位印尼人的故事和同學分享,看似簡單的任務,卻讓我們獲益良多。這個難得珍貴的經驗,在同學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也許有一天,當別人談起印尼人的時候,我們會想起我們曾經在台北車站偶遇的這些可愛陌生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