撰文、攝影／胡崢

台灣移工聯盟（Migrants Enpowerment Network in Taiwan，簡稱MENT）自2003年開始，就提出取消聘僱年限及3年期滿需出國一日的規定，然而這些改革因會損及仲介業者龐大利益，一直未能廢除。經過13年不懈的努力，台灣終於在2016年10月由立法院廢除《就業服務法》第52條「移工每三年需出國一日」的條文，也明文規定移工若工作期滿轉換或續聘，不可向工人收費。

《就業服務法》第52條修法之前，移工來台工作通常需要繳交8到15萬台幣的仲介費，且三年工作期滿就會被迫離台，若要再回來台灣工作，又需要繳交另一次仲介費，目前在台外籍勞工人數已超過70萬，若以一個外籍勞工來台仲介費平均10萬計算，對仲介業者而言即是上百億的利益，因此2016年《就業服務法》第52條廢除，原意是讓移工少被剝削、多些保障，許多移工以為春天來臨了，誰知竟是空歡喜一場。

根據勞動部統計，此法廢除一年半後，同一僱主續聘、免除出國再次入境的移工達12.7萬人，估計為移工省下數十億仲介費；然而由於國內依舊由私人仲介體制掌控70萬名移工的求職管道，政府又未建立有效媒合機制，因此當移工碰到期滿續約、期滿轉換、勞資爭議轉出、雇主關廠歇業、看護人死亡…..等狀況時，其焦急的待業心態又被不肖仲介業者加以利用，並轉化為新型態的剝削方式。

2018年12月16日國際移民節前夕，台灣移工聯盟與上百名東南亞移工聚集勞動部前抗議，揭露仲介業者利用「買工費」的名義，向尋求新工作的待業移工違法收取費用，高額仲介費問題不但沒有徹底改善，反而透過新型態的「買工費」更加惡化。

來自印尼、越南、菲律賓等國移工利用難得的假日，集結在勞動部前表達訴求。（胡崢拍攝）

到場的外籍移工代表指出，這筆「買工費」期滿續約每人需支付2到4萬，期滿轉換雇主則是每人4到8萬不等，台灣國際勞工協會（TIWA）專員陳秀蓮表示，移工如果不願意付「買工費」就會被仲介封殺、找不到工作，沒工作意味著移工必須回國，而他們身上可能還背負第一次來台繳交8到15萬的仲介費，負債回國對移工而言是很嚴重的事情，這些移工在國際移民節本該擁有一個美好悠閒的假日，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卻不得不勇敢站出來，大聲發出怒吼表達心聲。

來台工作快四年的印尼移工Andy表示，上份工作合約即將期滿時，他的看護工朋友說可以幫他介紹工作，但需要付7.5萬元給仲介，眼看合約期限將至，假如找不到新工作就必須回國，迫於無奈Andy只好先跟朋友借錢，並和仲介公司的翻譯相約在彰化車站支付現金，給完錢後翻譯才聯繫他前往位於台中的仲介公司簽約，之後公司常要求他去建築工地工作、但沒有加班費，Andy只好打電話申訴，才發現自己花了7.5萬買的居然是違法的黑工。

Andy覺得仲介很可惡，希望能拿回支付的7.5萬，但仲介在勞工局開會時狡辯從來都沒向他收錢，Andy此時才驚覺，原來當初透過翻譯來向他收現金，目的是不想讓他留下有關買工費的證據。現在Andy已經有了另一份工作，但7.5萬仍然沒討回來，這天站在街頭他雖然會害怕，但還是要勇敢把這個經驗講出來，因為那間仲介公司的規模並不小，希望之後不要再有人受害。

Andy（右）勇敢講出自己被仲介公司違法收取7.5萬買工費的經歷。（胡崢拍攝）

另一位印尼移工Haji憤怒指出，他來台灣工作之前，在印尼已經付了4千萬印尼盾（約84,680台幣）的仲介費，仲介表示還不夠，強迫他辦貸款並在台灣分10期還，每月付6千台幣，為了這份工作Haji前後總共支付了15萬3千台幣，好不容易省吃儉用撐過一年才把仲介費還完，然而之後Haji由於拒絕老闆要求他做許可外的違法工作，被公司不予續聘。

後來Haji又透過仲介找新工作，被仲介要求付6萬台幣的買工費，並給他匯款單，叫他匯去印尼，結果Haji在新公司才工作5個月，就被雇主以業務緊縮為理由裁員，Haji想要向仲介討回6萬元買工費，到目前為止都還沒討回來，雖然有證據，但勞工局也沒處罰仲介，他為了在台灣找工作總共花了20幾萬給仲介，結果身心俱疲還負債累累，心中怒火難平，因而強烈拒絕買工費，並希望台灣政府廢除私人仲介體系。

Haji（右）來台找工作，付出慘痛的代價，心中怒火難平，強烈表達希望廢除私人仲介制度。（胡崢拍攝）

移工透過行動劇的方式，表達被仲介收取買工費像是被剝了一層層的皮。（胡崢拍攝）

陳秀蓮指出，有時她們就算提交證據，仲介都會辯稱這是移工與仲介之間的私人借款，勞工局也無法處理，然而不管是高額仲介費或是新型態的買工費，都血淋淋指出台灣的私人仲介體系是目前剝削移工的制度核心，《就業服務法》第52條修法後原本是一項有利於雇主及移工的雙贏改革，卻在私人仲介把持移工的工作權之下，導致70萬名移工的處境比修法前更艱難，對此台灣移工聯盟提出四大訴求：

一、廢除私人仲介制度，由國家公部門主導跨國移工仲介
二、嚴格徹查買工費並嚴懲超收之仲介公司
三、檢討雇主順位及放寬承接資格
四、增強就業服務站及直聘中心之職能，並增加多語資訊服務

在國際移民節前夕，台灣移工聯盟選擇到勞動部揭露仲介違法收取買工費，強硬表達對抗剝削制度的決心，為移工建立一個友善求職管道，畢竟移工們為台灣默默扛起基層勞力工作，我們不能視而不見，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有生存的權利。